“拜登新政”可能后劲不足

　　2020年“疫情+特朗普”的“低基数”，让拜登在一季度的执政表现格外亮眼。4月29日拜登执政百日之际，《纽约时报》专门刊登评论，对拜登前三个月的表现大加赞扬：成功推动1.9万亿美元救助法案落地、翻倍完成疫苗接种目标、纠正特朗普时期的“疯狂”、巩固了国际盟友关系等。同时，拜登有望进一步推动两党合作，继而推动总规模超4万亿美元、年均支出4000亿美元的“基建+家庭”计划落地，完成对美国“一代人仅能看见一次”的大手笔建设。

　　然而今年4~5月，市场对“拜登新政”以及美国经济的信心似乎出现拐点，美元突然走弱是明显的信号，花旗美国经济意外指数下了一个台阶，尤其与欧洲对比，美国经济所获乐观预期明显转弱(图表1)。

　　截至最近一周，随着美国通胀指标、零售销售等数据公布，美国4月经济表现的全貌进一步清晰，全方位的“环比转差”是最直观的感受。更具体地说，几乎所有经济指标都在“跌”，除了物价在“涨”。

　　首先，就业数据疲弱。4月新增非农就业远不及市场预期。虽然冷静分析后我们认为就业恢复状况没有那么糟，但肯定不能说“好”。近一周公布了3月职位空缺及劳动力流动调查(JOLTS)结果，职位空缺率高于疫情前水平，雇佣率也较高(图表2)，说明企业用工需求不弱，但劳动力与职位的匹配不是一蹴而就的。申领失业金人数确实边际持续改善，但仍是疫情前的2倍以上(图表3)。目前820万的就业缺口，按照3月预期的每月补足100万个，则“充分就业”目标或于2022年初达成。但现在看，“非线性”的复苏节奏让我们对美国就业恢复的节奏更难把握。

　　其次，消费和生产等经济活动以及景气度环比转弱。3月经济指标环比增速强劲较大程度上是缘于2月的低基数，但抬升了市场对未来经济指标的预期值。4月绝大部分经济数据让市场失望：制造业和非制造业PMI弱于3月，工业生产指数环比增速(0.7%)不及前值(2.4%)和预期(1%)(图表4)，产能利用率环比增速放缓(图表5)，零售销售环比几乎没有增长亦让市场失望(图表6)，5月消费者信心初值跌落至3月以前水平(图表7)。

　　最后也是尤为重要的是，通胀指标与通胀预期快速上行。近一周公布的通胀指标让市场“炸锅”，虽然基数效应让4月CPI和PPI的同比读数容易达到历史高位，但其环比增幅仍然大超市场预期(图表8)。宏观层面是国际大宗商品正在重启一段较快的涨势，微观层面是越来越多的企业已经开始涨价计划，所谓“价格粘性”对通胀的屏障作用正在减弱。多因素进一步推升通胀预期，债券交易数据显示，TIPS隐含通胀预期也已达到历史高位，且明显高于美联储3月预期中值(2.4%)(图表9)。

　　除了略显消极的经济指标，“拜登新政”正在经历更多挫折。

　　一是，疫情防控与疫苗推广遭遇瓶颈。今年3月初至4月中旬，美国新增确诊病例出现回升，目前新增速度仍不低于去年9月水平；4月中旬以来，美国新冠疫苗每日接种量开始下降，目前已“倒退2个月”降至200万剂/日水平。近一周媒体报道拜登政府“花式”鼓励接种——免费接送、好礼相送，侧面反映出疫苗推广的难度。需要注意，当前疫情仍是阻碍就业与经济活动复苏的关键因素，而疫苗接种降速使美国“群体免疫”的前景略显黯淡，尤其是与同期欧洲及大部分国家疫苗接种不断提速相比。

　　二是，拜登的大规模财政计划或受更大质疑。拜登上台后追加的1.9万亿美元救助计划，核心目标是帮助经济(尤其就业)快速复苏，但所受最大的争议就是力度过大致使通胀走高。拜登和耶伦的理念是，保就业比防通胀更重要。但目前，至少近期经济数据体现出的“慢就业+快通胀”，与拜登财政支出的目标背离。这加剧了美国政界和公众对拜登新政的质疑，包括对其后续想要推动的财政计划。大规模财政刺激是否“过犹不及”？如果说，第一笔钱(1.9万亿美元经济纾困)“没花好”，那么第二、三笔钱(2.3万亿美元基建和1.9万亿美元家庭计划)呢？近一周拜登与两党高层会晤共商基建和家庭计划，据外媒报道，双方未能达成共识。此前共和党领袖麦康奈尔(Mitch McConnell)表示基建计划的合理规模只有6000亿~8000亿美元，且认为不推翻特朗普时期实施的减税政策是“红线”。

　　此外，拜登新政还遇到一系列不容小觑的麻烦。例如，拜登在移民问题上的“仁慈”，导致大量移民扎堆涌入，引发了“边境危机”。又如，近一周美国输油管道遭到黑客攻击，这引发了公众对美国经济与国家安全的担忧。再如，国际形势方面，近一周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的冲突显著升级，拜登所在民主党对以色列的支持不如共和党坚定，这可能进一步激化两党矛盾，也可能增加公众对拜登军事政策的怀疑，如拜登4月宣布计划撤军阿富汗以“结束美国耗时最长的战争”。国际经济方面，近期拜登呼吁取消“疫苗专利”引欧洲盟友不满；在美国贸易逆差创历史新高的背景下，拜登在下一阶段中美贸易谈判中的压力可想而知。

　　我们认为，未来一段时间，对“拜登新政”以及美国经济的基准预期或需调整。疫情方面，“群体免疫”或难在7月以前实现，疫情扰动仍将持续1~2个月，短期经济数据的改善可能仍受一定程度的抑制。

　　财政计划方面，预计拜登在国会中的阻力将比之前预期得更大，基建计划的缩水程度、加税计划的推行难度可能提高，继而此前美股风格调整(科技股受挫)的预期可能转弱。

　　国际关系尤其中美经贸关系方面，拜登可能需要进一步向共和党“靠近”以消除隔阂与不信任，这或意味着对华政策可能更偏强硬，中概股利空情绪可能升温。

　　美元资产方面，虽然通胀压力显著，但美联储政策转向或受经济复苏缓慢的制约，如果美联储仍然按兵不动，短期市场风险偏好并不会显著转弱；但由于拜登财政计划阻力更大，美国中长期经济增长的预期可能转弱，未来一年美元指数上行的天花板可能更低。

　　(钟正生系平安证券首席经济学家)

（文章来源：第一财经）